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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6章 全盘方略

  终宋

陇塬。


刘元振已苦守了险道六日,急得嘴角的水泡已开始发烂。


漫山遍野都是血染透的尸体。


他知道必须得撤回凤翔府,再不撤,哪怕不溃败也要全军覆没了。


但凤翔府附近没有关隘,只怕拦不住阿蓝答儿遣偏师进关中掳掠,搜刮粮草。


拒敌于门外的优势没了,他会是此战第一个罪人。


心头愤恨,刘元振嘴里一甜,已是呕出一口血来


突然,鸣金声响起。


刘元振骇得肝胆俱裂,以为是麾下兵马溃了,不等他指令就径直撤退。


然而仔细一瞧,那鸣金声却是从蒙军阵线中发出的。


放眼看去,只见阿蓝答儿的大旗已向西,向街亭隘口方向而去。


“蒙军撤了!蒙军撤了!”


汉军大喊着。


但没有欢呼。


他们知道,他们不是胜了,只是没拦住阿蓝答儿而已,让对方想去哪里就去。


刘元振环视着战场上自己的残兵败将,最后无力地瘫坐在满是尸体的地上,想哭。


为保住凤翔府,他抽tiáo了街亭隘口的守军。


没想到,阿蓝答儿竟还去支援浑都海,再算上李瑕的奇兵。


陇西决战,浑都海已经占有优势。


“汪良臣,我尽力了,拦不住”刘元振喃喃道。


阳平关。


李瑕看着地图,标注了一下,有些诧异地向高年丰看去。


“背盟会不会不好?你要先看地图,搞清楚,是浑都海先背弃盟约,或者说,是他一开始就只打算利用我。”


高年丰本来是小小翼翼地来问,此时不由十分不解,道:“大帅,末将不明白”


“浑都海已经推进到临洮了,刘太平却说刘黑马在街亭隘口,这可能吗?”


高年丰挠了挠头。


李瑕道:“忘了?我告诉过浑都海要伏击刘黑马,所以他必顺势抢下街亭隘口,故而,他才敢推进到临洮。但为何这么简单?说明刘黑马分兵了,分兵做什么?”


“堵大帅?”


“不错,刘黑马兵分两路,一路沿千河北上堵陇山道路。一路沿渭河而上可趋天水,再西向,可堵祁山道,正在埋伏我。”


李瑕话到这里,又断言了一句。


“刘黑马一定不是在街亭,必已过天水往祁山。”


高年丰看着地图已明白过来,问道:“刘太平知道,但他不告诉大帅。反而骗大帅刘黑马在街亭?”


“嗯。”李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。


他与浑都海皆只是将领,既未订立国书也没这资格,能合作,只不过是浑都海以为利益相合。


依浑都海的所想,只要李瑕能出祁山道,哪怕不能袭击汪良臣,至少能牵制住刘黑马。要给的,只有一个口头承诺而已。


兵法本就是诡道,谁还真有诚信?


刀说了才算。


李墉说了无数次与虎谋皮、与虎谋皮。


听的时候人都觉得自己知道这道理,但其实是不等人反应过来,老虎的血盆大口早已经张开,要把弱兽一口吞下去了。


这念头一闪过而,李瑕开口问道:“东西送到了?”


“是,随陆县令的粮草一起来的。”


“走吧,去看看。”


他起身,先把地图收好,脑子里始终还在思考着。


“想必哪怕是浑都海赢了,也能对我很生气吧额秀特”


临洮战场。


十数万主力的大战,胜负的关键不在于杀完对方。


杀不完的。


战场过于庞大,甚至从决战开始到最后,都有士卒没能见到敌人一眼。


胜败的关键在于,当有一方的将士觉得自己败了,从而在心里上溃败。


当砲石把人砸成烂泥,弯刀切开人的肢体,箭矢夺走人的性命血流满地,一切残忍的情象都是为了给对方带去恐惧。


看哪一方先被恐惧压倒。


伤亡越大,恐惧越大。


所以,此时决战的双方都在竭尽全力给对方制造伤亡。


没有人再唱战歌,都在疯狂嘶吼着。


血泼在战场中央那块石碑上。


又一具尸体倒在它面前,是个蒙古人。


受伤的战马无情地踏过他的尸体,长嘶着跑开。马上,又一个汉军士卒也倒了下来。


他已无力起身,任人踩踏着,临死前看到了那块石碑。


他不识字,但知道这是哥舒翰纪功碑。


想起了,yòu时阿爷唱过的歌临洮之地一直在传唱的歌。


“北斗七星高,哥舒夜带刀。至今窥牧马,不敢过临洮”


汪家允许他们唱。


汪家子弟,一向自诩是这陇西之地的哥舒翰。


受伤的汉军士卒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巩昌。


然后,策马的蒙卒冲上来,马蹄踏碎了他的心房。


“杀啊!”


“”


远远的,阿蓝答儿的旗帜出现在东面,蒙古jīng骑士气大振。


之后,刘黑马领兵至南面赶来


汪良臣向南回望了一眼,心头浮起一丝疑惑。


“宋军没来偷袭吗?”


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。


刘黑马赶来支援终究是好事。


他拔出刀,大吼道:“儿郎们!你们的家小就在身后,随我破敌!”


“杀啊!”


决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。


当刘黑马的援兵补上,汪良臣突然领骑兵绕到了浑都海的侧翼,猛然冲杀上去。


如一头猛兽,恶狠狠地撕咬住另一头猛兽的背


李瑕正与陆秀夫走在祁山道上,观望着地势。


“敢问,李节帅以为谁会胜?”陆秀夫拱手问道。


“两虎相争,实力相当,我其实是猜不准的。”李瑕道,“只能说,关陇军更有谋略、占了地利,赢面更多些。”


他其实不在乎这些。


陆秀夫又一指山道之间,问道:“李节帅可否告诉我,为何要这般做吗?”


他说完,还补了一句。


“实在是好奇。”


李瑕直视着陆秀夫的眼睛,想了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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